旧燕国边境,白城。
白城说是城,不过是秦流放犯人的一个县而已,原本,白城,单名一个白,至于为何加了一个城字,就颇有渊源了。
那些个犯了罪却又罪不至死的,只要不是重要人物,通通都被流放到这里。
燕处战国七雄最北处,其本就是苦寒之地,寸草难生,更不用提北上虎视眈眈的蛮夷。
这也就成了流放犯人的好地方。
流放至此的,不是冻死,饿死,就是被蛮夷掳掠。
当然,其中有多少冤情,就不得而知了。
此时,白城南门。
城门隆重地打开,身着玄色皮甲列兵严肃地站立在两侧。
身着蓝衣的官员满脸希冀地看着前方。
时至秋末,尽管刺骨的西风还未南下,但是对于白城,此时已经寒冷非常。
即使身着棉衣,亦会感受到丝丝凉意。
时间久了,牢骚声也渐渐响起。
“诶你说潘县令叫我们起来站在这里是为了什么?这都站了三个时辰了,我腿都冻麻了。”
“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,我听说,是为了迎接王上的亲侄儿。”
“你小子,怕是昨晚又和县令家中的婢女闹腾,从她口中套出来的吧。”
“这又不是什么机密的事,嘿嘿。”
“王上的亲侄儿?自先王驾崩,胡亥登基以来,可从未听说过他有什么亲侄儿,这位亲侄儿又是从哪冒出来的?”
“谁知道呢?自六王毕四海一,这楚天之下,便只剩下了嬴氏一家独大,这么大的一块蛋糕,试问谁不想吃?这多出来的亲侄儿,应是也是对这社稷江山虎视眈眈吧。”
“帝王家,无情冢啊。”
蓝衣官员的眉头渐渐皱起,一旁玄衣侍卫见状,瞬间明白蓝衣官员心中所想。
转身向后面叽叽喳喳的侍卫哄道:“你们是不是在青楼厮混久了,也学会妇人嚼舌根?不想干的通通给老子滚蛋!”
原本闹腾的侍卫瞬间就安静了下来。
蓝衣官员的眉头渐渐舒缓,颇为赞赏地看了玄衣侍卫一眼。
“哒哒哒--”
马蹄声自远而近地传来。
来了!
蓝衣官员仔细地整理了衣冠。
视线中,八匹通体纯黑的骏马踏着黄沙疾驰,荡起一圈又一圈尘土。
好马!而且都是纯种的千里马!
秦人尚黑,纯种黑马本就难找,更何况是千里马。
九乃是极数,九马御车,是天子出行的礼仪,八马御车,仅次于九,这是跟随先王征战的将士或是王族才拥有的待遇。
这马车上的人无疑,就是蓝衣官员等的那位王上的侄儿。
蓝衣官员恭敬地低下头,跪拜在地上。
八匹黑马中最健壮的两匹拉着一具黑色的华丽的马车,两匹跟在马车后面,其余四匹在马车的前方,大有一往无前的气势。
马蹄声越来越近,蓝衣官员的后背隐隐有冷汗渗出。
“咚--”一支健壮的黑色马蹄重重地踩在蓝衣官员面前。
蓝衣官员的脸色煞白,只要再偏一点,自己的脑袋就要被马蹄贯穿。
但他不敢说一句话,甚至连抬头的勇气都没有。
这就是帝王家的霸气!不是他一个小小的县令能够担得起的。
“恭--恭迎世子莅临我县,下官是本县的县令潘云,辛苦世子舟车劳顿,下官已准备好了吃食酒水和下榻之处,还请允许我为世子接风洗尘。”
“起来带路!”
马车上,一位身着绿衣的女子掀开布帘说到,冷漠地说到。
潘云和一众侍卫站起,不由得有些痴了。
白城本就苦寒之地,来这都是被流放的犯人,个个长得歪果裂枣,并多以男子为主,鲜有女子,更别说眼前的这位了。
少女容貌绝美,身着绿色长裙,三千青丝简单地用红绳绑在脑后,剪水双瞳通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寒气,吐气如兰,肤若白瓷。
还是潘云先清醒过来,低声问答:“敢问姑娘是?”
“我是世子的贴身侍女,世子已经很劳累了,想尽快休息,赶紧准备吧。”少女冷漠地说到,随即也不管潘云,自顾自钻到马车中。
潘云不敢怠慢,指挥手下领着马车入城。
马车内,刚刚的绿衣女子眼中不在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寒意,而是一脸无奈地看着一旁空空荡荡的座位。
“你这叫我怎么办啊?世子~”
此时此刻,白城东门的一角,正有一番趣事正上演。
“小子,敢卖假药,看我不打死你。”一位身着破衫的中年追着一位白衣少年,嘴里骂骂咧咧,“我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伤,买了你的药,服用以后险些丧命。今天我不打死你。”
“天地良心啊,我李承欢自认没做错什么事,当初我多次嘱咐你买上等的药,你不听,非要吝啬这几文钱,买了最次的下等,用药讲究阴阳调理,一味的差别就有可能将救人的药变成害人的毒药,你这没死都算你运气好的。”那白衣少年也不懦弱,愤愤地说到。
“哈哈哈”周围的人哄笑道却也没人打算上前帮忙。
在白城,被流放的人为了生存,无所不用至极,稍微有点节操的,从事农工商。
至于剩下的,烧杀抢掠就是他们的家常便饭。
没有人管的,因为在白城,人命如草芥,在被流放的那一刻起,就没有人管他们的死活了。
言归正传。
少年不过十七岁的样子,身着白衣,腰间别着一块带“央”字的玉佩,长相普通,倒是清秀非常。
后者的中年年纪大于他,但由于他身上的伤还未好,还被李承欢的药害得伤势加重,两者倒是五五开。
不行啊,尽管现在势均力敌,但是年纪的差距毕竟毕竟摆在那,自己体力始终不如他,这样迟早会被他追上。
白衣少年愁肠百结。
忽然,少年眼前一亮。
视野中,周围的残破的房屋逐渐被气派的房屋所取代。人群也渐渐少了。
在白城只有一个地方的房子如此气派-县令府。说起潘云出来,这也是个精明人物。
胡亥继位后,终日荒淫无道,大兴土木,国库渐渐虚空,人们备受苛捐杂税的压迫。
此时,犯人的安置的问题日益凸显。
在不考虑荣辱的前提下,一个有房子住,一日三餐都有保证,还不用受各种苛捐杂税的地方怎么不让人心动呢?
而荣辱问题,在生死面前根本不值一提。
这也导致犯罪率飙升。
潘云原本本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六品官。
六品官,听上去位高权重,实际上是最尴尬的。
九品官中,上三品是朝堂的核心,大多是跟随先王的功臣,位高权重,不可动摇。
下三品,官职复杂,动摇了也没多大的影响力。
唯有中三品是最尴尬的,真真正正诠释了什么叫伴君如伴虎。
杀鸡儆猴,鸡是他们,猴是天下的众生芸芸。
可这潘云却是自降官职,由中品官退为下品官,管的还是旧燕国的边境,还主动请缨管理犯人。
胡亥自然大喜,每年给他官银比起同官职的多的多。
可有心者,仔细算来,才发觉潘云是最精明的一个。
首先,下品官的身份让他远离了随时掉脑袋的危险,这看似“大忠大义”行为猛刷了一波胡亥的好感度,相当有了一张活生生的免死金牌。
再者,每年的赏银不比中品官的少,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。
至于那些个犯人,本就是该处死的,只是碍于情面,不能直接那么做罢了,天下人,不过是心照不宣罢了。
这一步,不可谓不妙。
扯远了。
捞到大笔的油水后,潘云就着手建了许多房屋供自己玩乐。
还招募了一批雇佣兵充当自己的守卫不不分昼夜地巡视。
一旦发现有心怀不轨的,一律处死。
白衣少年计上心来。
破衫中年显然也注意到了房屋的变化,脸上流露出迟疑的神色,脚步也渐渐放缓。
确实,自己很想教训一下这小子,但若是被巡役发现了,自己浑身都是伤,难免不被怀疑。
就在破衫中年怀疑的片刻,白衣少年陡然加速,钻入某个不知名的小巷,没影了。
“小兔崽子,跑的到挺快,别让我再遇到,不然非给你把皮剥下来不可。”破衫青年狠狠地唾骂了一口,一拂袖,狼狈地走了。
这一边,李承欢见破衫中年没有追上来,心中正窃喜,便感到感到自己撞上了一具柔软温热的娇躯。
完了。
少年暗想。
自己撞上的显然是一位女子的身体,在白城,能出没在县令府的女子,怕是只有潘云的情妇。
自己怕是凶多吉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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